薇齡雅築

和好久沒聯絡的老同學在MSN上碰頭，依例，問起她的生活，沒想到，深深的情緒只用淡淡的幾行字說：不好，可能會離婚吧！！



我的心立刻糾了起來，記起那天她當新娘的幸福模樣（我還感動到紅了眼眶，這麼多年的好友，終於披上嫁衣），是什麼，讓她，說出這麼痛的話？



“原來婚姻和談戀愛真的是不相同的”“先生對我很好，只是，婚姻的包袱實在太大了”我也記起她先生看她的眼神，那承諾與深情的眸子，我不禁多作探詢，那，“是什麼原因呢？”



她作了個笑臉，才回答“傳統的媳婦角色吧”，我輕聲的打下：“願意說嗎？”她淡淡說出那磨損的過程，她明白，婚姻，是兩個家庭文化的適應，但，她不同，為什麼當冠上“媳婦”的角色時，自己立即變成最沒有聲音的女傭，她說，她可以孝順公婆，友愛姑叔，但，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只剩下“應該”時，她，找不到婚姻裡自己的價值，她可以接受自己要幫忙作飯洗碗，卻無法理解小姑小叔竟可以如此自然而然的丟下她一人在廚房清洗所有的東西，連句謝謝都沒有！而從嫁入之後，家事，成為她必然的職責。



　　忍不住給她一個擁抱的圖示，她，可是功課頂尖，從不作家事的小公主呢！我努力想像著她洗手作羹湯招呼她那一大家子的“家人”的模樣，老實說，卻怎麼也想像不出。



　　她說：“因為一個儀式，世界就全變了，一堆人彷彿都有權可以過問妳的私事，左右你的決定”…我忍不住回應：“也許，他們是出自關心”，她說：“我懂！但，太沈重！”我再忍不住回應，“也許，在在乎與不在乎之間，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她說：“太難！在乎，累了自己，不在乎，傷了愛妳的老公，這中間的拉扯，會變愛磨損～”



　　我忍不住問：“那老公呢？對妳好嗎？”（對我而言，這是婚姻關係裡，最最重要的了），她說：“很好，他很盡力，盡力作一個好老公，卻也盡力作一個娶了“好媳婦”的家人，於是，家人對媳婦的期待，他，也被拉扯著，也辛苦著，扯不過時，就回來對我說：妳，就不能委屈一點嗎？“，我靜默，想像著她聽到這句話的委屈，她繼續說：”我每天快下班時，都在掙扎著，今天要不要加班？又要回去盡義務？又要去做“應該”？“她又幽自己一默”也許老天在懲罰我，在辦公室使喚人，回家就只好被使喚“然後，一個苦臉的表情，淡淡的說：”這些，我，不敢讓我父母知道，他們若知道了，一定很痛！“，我只能再給她一個擁抱，再打上一些安慰的字句。



　　隔了幾個小時的現在，我想著她，一個在大企業裡擔任主管的優秀菁英，帶領著一群優秀的同事在商場上衝鋒陷陣、戰績輝煌，有著良好的教育與家庭的愛，卻在婚姻生活裡，渴求脫去“媳婦應該”的桎梧，對她，有著心疼，對中國婚姻，有著疑惑。



　　和我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對學習西洋婚姻諮商有著夢想與憧憬，我喜歡看到相愛的人找到相守的力量繼續往前，我喜歡驗證：婚姻，真的不是愛情的墳墓！即使現在離婚率居高不下，但，此刻身在異鄉的我，卻有了更深的體會，關於界限與尊重，突然懂了為什麼多數的婚姻諮商理論都表明“界限”的重要性，而中國人卻總流傳“清官難斷家務事”，初入婚姻的我，還未能參透這中間的玄機，但我卻疑惑，一個既定就要“委屈”的媳婦角色，真能成就一樁美好的婚姻？會不會有一天媳婦即使不洗碗不煮飯不幫忙卻依然得公婆疼愛？（突然想到中國婚姻裡，沒見過女婿在娘家洗碗煮飯的！但，岳父岳母沒少過關懷）會不會有一天媳婦也會喝上小姑小叔泡的茶，開心的像朋友般聊天，而不用擔心私下被指謫懶惰不懂事？會不會有一天，當媳婦加班回家晚了，沒有人指責她沒作晚飯，而是掛念她吃過了沒？會不會太累？會不會有一天，對於新嫁娘的努力適應，可以得到真誠的感受與回應？會不會有一天，結婚就真只是個儀式，家人間的對待，是還原最初對人的尊重與愛。



　　至此，我突然更明白自己當年義無反顧選擇改唸諮商的聲音，那是一種對追求人平等的欲求，脫去所有的社會化標籤，不論階層、不論角色、不論年齡，只看到最真實的人（也希望有一天，弟弟結婚時，我，看到弟妹的“本人”）。